O Fantasma│ João Pedro Rodrigues │ Portulgal │ 2000
葡萄牙電影《暗夜魅惑》的原文片名是《O Fantasma》,幽靈、鬼魂之意,呼應了整部片的基調。年輕俊美的同志少年賽吉歐(Sérgio)遊蕩在里斯本的暗夜中,撿拾餘物,狩獵慾望,無盡的黑夜,極少的對白,放浪淫蕩又濃稠如血的情慾橫流。影片落幕那一刻我鬆了一口氣,像是逃命似的離開黑暗的電影戲院找尋光亮。
過了幾天,當那一周密集觀影的影像紛紛從記憶中快速褪色掉落,《暗夜魅惑》的場景卻從腦海深處暗暗潛伏,如黑色的浪潮湧上意識邊緣,重重拍打後腦勺,一轉頭,穿著黑膠衣的少年仍在無邊無際的垃圾山中遊蕩,四肢伏在陰溝裡窺伺現實。不管你是同志拉子直男女跨性別者,這人性共通的澎湃暗湧,說不出口卻又緊咬不放的痛,才是影像召喚術的力量。《暗夜魅惑》影像的衝擊力道或許不適合過度天真的心靈,但尤其適合那些渴望進電影院被甩一巴掌的重度被虐狂,因為它會在你腦海深處留下一大片青青紫紫的疤痕與印記。但這就是慾望的本質,美從未出現,但痛會留下。
過了幾天,當那一周密集觀影的影像紛紛從記憶中快速褪色掉落,《暗夜魅惑》的場景卻從腦海深處暗暗潛伏,如黑色的浪潮湧上意識邊緣,重重拍打後腦勺,一轉頭,穿著黑膠衣的少年仍在無邊無際的垃圾山中遊蕩,四肢伏在陰溝裡窺伺現實。不管你是同志拉子直男女跨性別者,這人性共通的澎湃暗湧,說不出口卻又緊咬不放的痛,才是影像召喚術的力量。《暗夜魅惑》影像的衝擊力道或許不適合過度天真的心靈,但尤其適合那些渴望進電影院被甩一巴掌的重度被虐狂,因為它會在你腦海深處留下一大片青青紫紫的疤痕與印記。但這就是慾望的本質,美從未出現,但痛會留下。
2015年的台北電影節,策劃焦點望向電影世界中陌生的國度──葡萄牙。據策展人推薦言所述,本次焦點導演朱奧‧佩德羅‧羅德利蓋斯(João Pedro Rodrigues),其作品從《暗夜魅惑》及後與朱奧‧胡‧格拉‧達瑪塔(João Rui Guerra da Mata)合導的影片,「一貫穿梭著幽靈幻影──這不是指他拍的是神怪片,而是超出界限、定義或理性的存在。」
循着指引,我們目光跟隨葡萄牙少年漫遊過里斯本的暗夜街道,不需要語言,只需跟隨影像。賽吉歐是夜班的清潔隊員,當城市睡去,他們負責收拾被人遺棄的事物。所有那些不可見的,骯髒的,汙穢的,注定無法進入體制內的,被排除的,魍魎魅影在此刻得以現形。愛男人的賽吉歐對女同事法蒂瑪(Fátima)拒之千里,唯一的親密友伴是小黃狗,人與狗相依為命,狗兒伴隨著他奔跑,嬉戲,穿越城市巷弄,甚至為他指引出被慾望的男體。
《暗夜魅惑》全片以賽吉歐的敘事觀點及動力推進,或許狗兒可視為主角賽吉歐的另一個人格,一個依循動物本能狩獵的自我,忠於慾望,近乎狂熱的追求感官的饜足。當賽吉歐所有社會人格特徵逐一抹平,獸的生存本能躍為主宰,狗與人的界線逐漸模糊,最終合一。關於賽吉歐的人格轉化,當我們剝除了人性面具,人與獸的內在本質,又有何異?
水,是影片的關鍵意象,慾望的隱喻,流動在鏡頭中的窄縫與暗處,體內或體外,骯髒的黑水與泳池的蔚藍同為本源,潛伏暗流或高漲噴發。賽吉歐瘋狂迷戀上摩托車少男,他在暗夜偷偷翻弄垃圾桶挖出男子的內褲嗅聞,他躲藏在游泳池上窺伺,甚至潛進他的房裡只為了更進一步接近他的氣息與肉體。電影中幾幕令人印象深刻的狩獵與自慰的場景,廁所,浴室,泳池更衣室,柵欄,房間,警車內......包括主角孤獨的單房公寓,所有的空間都是窄迫的,囚禁的,令人窒息的邊與框將慾望層層捆綁。經典的一幕是浴室內沖澡的鏡頭,淋浴的男體將蓮蓬頭水管一圈圈纏繞在頸部上,高潮與被虐同時迭起。
而在這眾多角色中,警察是慾望遊戲中的殘酷隱喻,權力與屈服,以及不可跨越的界線。片後從「水」隨意浮想,慾望的母題與手法與蔡明亮有幾分相似,同樣將身體置於疏離的城市空間中互動,同樣聚焦底層邊緣的小人物,那樣把人赤裸裸的慾望拍得三分入骨,痛而真實。但蔡的影片背景揉合了時代與特定地域的政治歷史與文化符碼,相較之下《暗夜魅惑》的里斯本形象模糊難辨,那可以是任何一個城市,而賽吉歐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沒錯,賽吉歐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但他當然清楚指涉了那些在性別政治上被切割與排除的那一群人,那些永遠被迫在體制邊緣徘徊的幽魂魅影,那些誠實,美麗而破碎的面孔。片末,黑夜將盡的邊緣,賽吉歐蛻化為一個全身穿黑色膠衣的反英雄形象,這怪異的狀態是超脫現實敘事的跳躍,亦或是賽吉歐內心的想像,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只能見證,被遺棄的黑衣英雄如願報復了世界,隨後遁入城市邊緣巨大的垃圾山,在遼闊無際的廢墟中如獸般猥瑣爬行,荒誕中又顯得無盡孤獨。最後,賽吉歐巨大的慾望吞噬了世界與光亮,吞噬了愛與悲傷,吞噬了自我與他者,世界終於還原它本來的面目,一片荒涼。
2000 威尼斯影展
2001 紐約同志影展最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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