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藝術的種種——《歡迎光臨國家畫廊》

National Gallery │  Frederick Wiseman  │ France, USA, UK │ 2014 │ 180 min  關於繪畫與電影的關係,巴贊曾說銀幕打破了繪畫的空間。因為電影高超的再現能力使得銀幕上的畫面延展,暗示了畫面以外還是...


National Gallery │ Frederick Wiseman │ France, USA, UK │ 2014 │ 180 min 

關於繪畫與電影的關係,巴贊曾說銀幕打破了繪畫的空間。因為電影高超的再現能力使得銀幕上的畫面延展,暗示了畫面以外還是屬於電影的世界,而當畫作被嵌進銀幕時,它便獲得了電影的這種空間特性,將周圍世界變成繪畫的潛在世界。這也是雷奈1948年為電視台拍攝《梵谷》時,全片以梵谷的畫作建立,沒有一絲真實場景,然而透過黑白影像、鏡頭的移動、剪接與電影本身的特性,便有辦法建造一個完全屬於梵谷的現實與精神世界的原因。

台灣2015年上映的《歡迎光臨國家畫廊》,同樣是畫作與電影的紀錄片,但並沒有給我這種感覺。相反地,這部紀錄片給我的感覺是著重呈現外在世界的空間與時間如何面對畫作,不管是橫向空間上的如何擺放畫作位置、與觀賞者互動、與社會的定位關係,還是縱軸的如何觀賞、解讀畫作,方法上的時間演變,其實關鍵都在人。

也因此影片的序幕才會從這三件事情開始,首先是國家畫廊的空間展示,包含了擺放空間、觀賞者的凝視與畫作的全幅或局部;其次是一段由館內工作人員以喚起同感共鳴的方式引導觀賞者進入畫作的情境;最後則是兩位高階工作人員討論國家畫廊的定位,是否應該更加關注觀眾的聲音,思考除了那些極負盛名的畫作之外,其他名氣相對較低的藝術品要如何介紹給觀眾,了解觀眾的需要,以及另一位同仁展現對藝術的價值的尊重態度,提醒庸俗成功或優雅失敗的品質考量。


這三件事情都是畫作與人的關連,無疑的,肯定是影片的重點,但《歡迎光臨國家畫廊》更吸引我,更令我感到有趣的其實是導演佛雷德里克懷斯曼如何呈現自己的觀點。

電影與繪畫的另一個不同,或許在於畫的影像總是只有本身,誠如影片中其中一位解說人員說的,我們是以光速的時間看完畫作的,但電影有觀看的時間長度,透過影像的前後串連形成敘事。在《歡迎光臨國家畫廊》三小時裡,導演佛雷德里克懷斯曼即利用影像的先後順序,逐步推進、深掘,再回頭,展現他對藝術的思索與態度。



先從空間與時間開始談起,正因為兩者都與人相關,影片中關於空間與時間的刻畫當然是互相關聯的。在第一個小時裡,我們聽解說人員以不同的切入手法向不同年齡層,不同屬性的團體解說(一般觀眾、兒童、參加講座的學子與視障人士等),每一個群體對畫的實際距離都是不一的,視障人士以特殊方式邊觸摸畫作邊聽講解來理解作品、學子們則乖乖坐在椅子上筆記與聆聽、甚至在科技進步下也有人使用電腦來看畫,又或者我們可以注意到有不少人是一邊聽語音導覽一邊自行觀賞的。


另一方面來看,這些不同的切入手法是隨著時代審美差異、科技變化、思潮演變,而轉化、引發出來的新解讀法。可能一開始只是尋求情感共鳴的觀看,到開始了解背後故事,然後因為符號學結構主義等等理論思潮的加入,對手法的思索更加深入,解說者也會試著勾起觀眾對符號的嘗試解釋,再後來為了更瞭解畫家的創作歷程甚至會運用科學方式解析畫作(像是拿到顯微鏡下看,或用X光照射),不同的手法既代表了時間的變化,但也何嘗不是一種心靈上的距離變化。

而時代不斷的在流轉,身為大型機構如同影片中一位藝術家提醒的,要運作總是需要金錢來支援。國家畫廊因此勢必要面對與大眾、與社會的關係,所以影片才會出現工作人員為了該不該接受馬拉松活動與國家畫廊某種方式的攜手合作開會爭辯。儘管這段與社會的距離問題不是一時三刻可以解決的,甚至時間不停流,它永遠不會有完美的解答,但它的重要性仍是國家畫廊時時刻刻都需要去反覆思索定位的。



因此理所當然的,導演在第二個小時裡,承接第一小時開啟的議題,以達文西展為契機,將畫面帶離國家畫廊,攝入國家畫廊外面的廣場,排隊的民眾,誠如繪畫作品需要拍攝它的觀賞者一般,定位不是單方面的事,而總是彼此的。


同時,影片也進展到更深入,更專業領域的討論,像是佈展空間,作品擺放位置,畫作之間因位置而產生的交流魔力;或是從解讀創作發聲源的角度,介紹一幅先前出現過,但由不同解說人員以不同方式介紹魯本斯的《參孫和達利拉》(Samson and Delilah);抑或修復畫作的深入探討。不管是在空間、時間、深度、廣度上都遠較第一小時走得更精湛。而最有趣的是,以上種種,雖然是解讀繪畫的方式,可是於我這個繪畫門外漢來說,《歡迎光臨國家畫廊》更像是在示範解讀電影的可能方法。

其實想想,解讀藝術不都是如此嗎。

我非常喜歡這部影片注入大量的作品解說,從講故事,發揮想像力,訴諸情感的方式開始,到愈來愈加專業的討論,深入而精細。他們考慮到材料的使用,繪畫的物理與化學層面,畫作為一種電影的瞬間,畫家決定怎麼表現他的主題,情感與風格,形式與內容等等,從觀賞者的角度逐步走向創作者的思維推演。甚至當這群國家畫廊的專業人士從修復畫作切入討論林布蘭的創作手法,再回歸到自己身為修復者,該秉持著什麼樣的態度去保護畫作,要修復到什麼程度,又要留下什麼給後人欣賞,讓人不禁覺得他們和導演以及那些著了迷的瘋狂影痴們沒什麼不同,都如此可愛。



先前曾說,導演佛雷德里克懷斯曼透過影像的前後串連形成敘事來敘說他的觀點。當影片來到第三小時的時候,依然不時穿插著畫作的解說,但從第一小時開始,每一次的解說方式都不同,到了最後這一小時,我們彷彿上了一堂精實的藝術解讀導論課,而它開始總結,並突然轉彎提起了其他門藝術,音樂、詩歌、雕塑、電影與舞蹈。

至此影片像是個驚喜,說明了導演對整部影片的用心安排,以及對繪畫與電影兩種不同媒材的熟悉。在這一刻,影片中這段鋼琴演奏,先是拍聽眾表情,接著轉向身邊的畫作,近乎全貌但刻意脫離畫框,輔以音樂流洩,讓音樂與畫作與影像之間產生了某種共鳴,局部的特寫鏡頭與剪接,於是那瞬間,某種攝影機帶來的動態感出來了,觀看的時間長度也出來了,電影自然也出來了。

不過這並不是導演的全部用意,影片最後並不是停留在這一刻。之後還有一段詩歌朗誦,一段舞蹈以提香的兩幅畫作為布景表演,影片才結束。非常好玩的是經過影片三個小時的洗禮,好像才剛摸到繪畫的邊時,其他藝術就被加進來與繪畫產生新的連結,但又是舞蹈門外漢的我,這時只能再次回到直覺感知的方式來欣賞表演,像是一輪循環,從頭再來,彷彿導演在提醒我們,藝術終究是用心感受的。



雷奈的作品《梵谷》之所以用繪畫建立一個梵谷的完整世界,是因為作品本身即是影片的明星,但《歡迎光臨國家畫廊》的明星是身為觀者的「人」。



(文章原刊載於映畫手民)

1 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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